一架飞机划过天际，留下一尾铺洒的阳光，停落在成田机场。
“国光，这边！”
手冢一出来便看到了在外面等着他的妈妈笑着跟他挥了挥手手。
“我回来了。”他微微抬起头，太过明媚的阳光让人有些睁不开眼，跟四年前那个离开的雨天有些不同，这个二月的天气有些好过头了……
不二漫不经心地打理着窗台上的一排仙人掌，一边听着电话里的人聒噪：“……反正大家也好久都没出来热闹了，不如我们一起来个聚会怎么样！……四年一次的生日耶，我的记忆里就没多少给你过过生日的映象，你上次过生日是什么样我都不记得了！……来嘛来嘛，我们一起来给你过生日好不好？”
“好啦好啦，我答应你。”
“耶！那就这样说定了哟！”电话对面的人发出一声欢呼，不二几乎可以想象得到他跳起来的样子。
“嗯，等我定好了地方再通知你们吧。”
挂下电话的时候还能依稀听到对面的人在不停的和旁边的人说些什么。——英二不管过了多少年都还是那样啊，不二有些好笑地想。
不过，上一个生日，连他这个当事人都不怎么记得了啊。那时的记忆就像是跟随着那天滂沱的大雨，被打在地上，支离破碎，随着雨水流入了黑暗中。
不二用手轻轻拨弄着仙人掌的刺，指尖有些酥酥麻麻的感觉，或许都还称不上是疼痛。
最终选定的地方是一家寿司店，房间不大，却很是温馨。不二才刚刚点好了东西，纸门便被“哗——”一声地拉开，一头耀眼的红色头发窜了出来。
“生日快乐——”下一秒不二便被抱了个满怀，英二像只可爱的粘人小狗一样蹭在不二身上不想下来：“我好久都没见到你了你也太忙了一点！”
“工作嘛，也是没办法的事。”不二笑着拍拍身上的人，旋即又看到了纸门后转出的身影，“好久不见，大石。”
“好久不见。”大石一脸无奈地把菊丸从不二身上拉起来，将礼物递给不二，“生日快乐。”
不二笑着接了礼物放在一边，“谢谢。”
被拉起来的菊丸嘟着嘴，一脸不甘心的样子：“我也有礼物的嘛。”说着把手里的一个盒子递给不二，“一定比大石的好！”
“谢谢英二。”
就在说笑间，大家也都陆陆续续到齐了。桃城和海棠依旧相互看着不顺眼，差点上演全副武行；乾给了礼物后又掏出了一个大玻璃瓶，里面的液体呈现着无法言说的颜色，菊丸第一个跳起来躲进了角落；河村因为帮家里做事来得有些晚，被大家一致决定先罚一杯乾的饮料再说，不二笑着拦下了，河村急忙投去感激的眼神，却被不二的下一句话吓得僵硬地倒了下去：“没关系，我点了芥末寿司。”
大家又哈哈笑了起来，房间里一时间热闹无比。下一刻纸门又被拉开，大家奇怪地看过去——还有谁？
看清了来人后桃城一把跳了起来，趴到对方身上狠狠的把来人的帽子往下压：“你这小鬼怎么回来了？！”
越前努力的稳住自己并试图将桃城从自己身上推开：“桃城……前辈！”
“哈哈哈哈哈哈——！”
越前好不容易稳住了自己，这才摘下了帽子：“哟，前辈们。”然后向不二道：“不二前辈，生日快乐。”
不二显然也是没有料到越前怎么回来，一直微笑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惊讶：“谢谢。抱歉啊，之前不知道你在国内就没有通知你……”
越前在去美国后便成为了一名职业选手，和他们的联络也就少了很多，所以这次不二也就没有通知他，却没想到他居然回国了。
菊丸这时才跳起来，和桃城一样挂到越前身上：“当然是我通知的小不点呀！你们英二大人是不是特别英明神武！”
“……菊丸前辈！”越前好不容易整理好的帽子又被菊丸压了下去，在这里他已经完全没有了一个职业新秀的形象。
在大家的嘻嘻哈哈中，仿佛又回到了许多年前的那个时候：一群少年，在赛场上挥洒着青春，向着胜利，向着那个闪光的顶点踏步前行，无忧无虑。
但是，在那本回忆的相册里，还有一个谁也无法遗忘的部分，大家仿佛是提前说好了一样，谁也没有去提及。
“……那说好了，输的人要喝一杯乾的果汁。”
桃城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一副牌，于是吃着吃着就变成了游戏大会。
老实人河村第一个倒了下来，乾带着诡异的笑容倒出了那诡异的果汁，所有人看着那玻璃杯里无法言状的液体，都不由自主地吞了一口口水，心下庆幸不是自己——这东西就算过了再多年也还是丝毫不想尝试啊！
几轮过后，能幸运“存活”的人已经不剩几个了，气氛也是越来越紧张。
不二看着一旁紧张地顶着牌的菊丸，夹起一只寿司送到他嘴边：“英二。”
菊丸沉浸在游戏中，见到送到嘴边地吃食一口就咬了下去，嘴里还嘟哝着：“谢谢不……二…………”
菊丸满脸通红，用湿漉漉的眼神控诉着“罪魁祸首”，后者却是无辜地偏了偏头：“怎么了吗？”
菊丸心里泪流满面，回荡着之前不二的那句“没关系，我点了芥末寿司”。
所有人看看推着眼镜的乾，再看看一脸微笑的不二。
——太可怕了！所有人心有戚戚焉。
众人从小店里出来，相互告别后便结伴走向了不同的方向。这里离不二住的地方并不远，于是他决定慢慢散步回去。
几个小时的胡闹过后，已经是接近午夜时分，漆黑的墨色低垂，看不到星星，却是有一轮明月为这个宁静的世界铺上了一层温柔的洁白。不二深吸了一口气，二月底的空气还是带着凉意的，像是洗了满口的月光，让刚才因为愉快而快速跳动的心又冷了下来。
快走到公寓的时候，手机“叮——”的一声响，不二打开信息一看，是姐姐发来的，说是零点的时候跟他说了生日快乐，在这天快结束的时候还要再说一遍，“毕竟周助那么难得过一次生日嘛！”——这是姐姐的原话。
不二笑着回了姐姐的信息，收回手机。
转过最后一个回到公寓的弯道，不二停下了脚步。
公寓下竖直站着一个人影，皎洁的月光在他身上像是打上了一层洁白的霜，显得更冰冷了。
那道身影太过熟悉，仿佛在许久之前就已经融入了骨血里，稍微一撕扯便会疼痛不已。
刚才还轻快的脚步现在重愈千斤，怎么也迈不开，就这么看着那人从前面走来。
不二努力压下心中的一切念想，脸上挂上和平时一样的笑容，如果菊丸他们还在，肯定能发现这个笑容是那么僵硬。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不和大家说一声？大石他们一定要去接你的。”在那人还没开口说话前，不二抢先道，“越前也回来了你知道吗？刚刚我们还在一起……”
“不二……”
瓷器轻磕在桌上的声音在这样的气氛中有些突兀，接着是漫开在室内的茶香。
两人相对坐着，谁也没有说话，安静得可以听到茶香缭绕的声音。
“对不起。”手冢放下手中的茶杯，里面是他最爱的红茶。
不二轻轻摩挲着茶杯，轻抿了一小口，许久后才回到：“对不起什么？”
“四年前，我……”手冢还想再说什么，却被不二放下杯子的声音打断。
不二摇摇头，“不用再提四年前，那时是我们谁也没想清楚。”
分开四年，各自都想清楚了，就这样吧。
手冢有些激动地握住不二的手，直视他的双眼，不二没有回避，回视的目光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轻轻把被握住的手抽出来。
“我们曾经是最好的挚友，我能理解你，你也能看透我。但正因为这样，我知道你有你的坚持，我也有我想要的东西，而我们都不会放弃。”不二轻声道，“所以，四年前的事我一直都能理解，你也不必说对不起。”
“……”又是一段压抑的沉默，直到不二以为他要放弃离开了，手冢才道，“真的吗？可是，我后悔了。”
手冢注视着不二的双眼，“你说得没错，分开的四年能让我们都想清楚，我后悔了。那边的一切我都已放弃，今后都会在这里。”
不二今晚第一次逃开了那对灼目的视线，垂下双眼瞥到一边。
——他后悔了，可是他的骄傲呢？他真的可以再试一次吗？
击球的声音不断传来，不二猛然盯住前方，手中球拍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球被飞速击飞出去，在墙壁上反弹后迅速擦过脸侧落地，在耳边带起一阵风。
不二轻喘着气倒在地上，伸手遮住刺眼的阳光。突然间感觉到身上投下了一道阴影，不用想也知道那是谁。
“我们来打一场。”
鬼使神差般，不二再一次站在了手冢的对面。
发球、回击，仿佛天地间就只剩下了这一方球场。
最后一个球落地，手冢获胜。不二直接躺在了地上，体力消耗有些过大，但却是有一股许久未见的情感涌了上来，夕阳下的初见，落雪的街道，机场的大片落地玻璃，雨中离去的背影，茶香中的那句道歉——这些年的点点滴滴，最终都化为了一只落在脚边的黄色网球，在夕阳下被踱上一层暖黄。
手冢走到不二面前，向他伸出了手。
伸手握住眼前的那只手，任由对方将自己拉起来。
——呐，手冢，总觉得和你在一起，无论多高的地方都可以到达。
——我想要到达的远方的梦想，也只有你在身边的时候才有意义。